我是一位賣油的六旬老頭，自年輕力壯起，就跟隨父親走街串巷，靠着賣油這一行業謀生。久而久之，我自然對油瞭如指掌，對倒油的技術熟能生巧了。
今天上午十點鐘左右，我剛挨家挨户吆喝完賣油，本想再繞一圈，可是熱氣逼人，強烈的太陽光射得我眼前直冒金星，只好坐在一棵密實的樹蔭下歇歇腳。
“咻！咻！咻！”“好啊！不愧是‘神箭手’！”“太棒啦！簡直天下無敵！”我稍稍眯了一會兒，卻被這鋪天蓋地湧來的喧譁聲驚醒。我心中的好奇之芽萌發了，匆匆鑽進五彩繽紛的人牆，想看個究竟。羣眾的數百隻眼睛齊刷刷地聚焦在一位身着藍布衫、腳踏高幫鞋的中年人身上。他跨出左腿，一手持弓，一手拉繩，雙眼瞄準五米外的靶心，輕輕一拉弓，力度卻不小，弓立刻彎成了月牙兒，他給自己發示暗號，嘴裏默唸：“三、二、一！”“咻！”一支細箭脱離了弓，如流星劃破黑幕一般，迅速穿過真空，穩穩當當地戳中了靶心。接着，他又從腰旁抽出一支箭，朝着讚歎不已的羣眾們揚了揚，繼續馬不停蹄地射。隨着烈日的升高，圍成一圈的人牆愈來愈厚，羣眾的掌聲和點贊聲愈來愈熱烈，射箭手也愈來愈洋洋得意。
從羣眾的口中，我得知他是官員陳堯諮，因高超的射箭技藝而聞名於世。我不在意地望着他，對於他射十箭一連中八九箭的情況，只是微微點頭表示讚許。這一幕剛巧被眼尖的陳堯諮捕捉到了，他停下動作，握着弓箭，帶風似的朝我走來，低下頭盯着矮小的我，一臉不屑地問：“你這賣油的小老頭也會射箭嗎？你剛剛斜眼望着我，難道是覺得人稱‘小由基’的我射術不精湛嗎？”我平靜地答道：“你這射術並沒有其它的奧妙，只是手法熟練而已。”羣眾猛得炸開了鍋，議論聲不絕於耳：“厲害啦，説這話眼都不眨一下，這賣油翁膽子真大！”……陳堯諮的臉上頓時烏雲密佈，被激怒到怒髮衝冠、眼射閃電、鼻冒煙氣，嘴噴巖漿的程度。他“嘭！”地一聲把弓箭扔在地上，一把揪住我的衣領，吐沫橫飛地嚷嚷道：“你！你竟敢輕視我的射術！我看你是皮癢癢了，想讓我為你撓撓吧！”
天，我賣油多年，還真是第一次遇到這麼傲慢自大的人哪，看來只有用理智的頭腦來對付他了。我不慌不忙地説：“憑藉我多年倒油的經驗，你就會懂得這個道理。”“啥？你這個賣油的還有本事？做來給我們大夥瞅瞅！”陳堯諮又是一副趾高氣昂的模樣。我根本不以為意，從容地拿出一個葫蘆放在地上，用一枚圓形方孔銅錢蓋在葫蘆口上，然後掀開油桶的蓋子，用一隻大油勺舀了滿滿一勺金燦燦的油。我信心十足，挺直了腰板，提起油勺徑直往葫蘆裏倒油，眾多液體匯聚成一根細而長的油柱，源源不斷地穿過錢孔，注入葫蘆。一勺倒完又來一勺，直到葫蘆盛滿了，我才轉頭看向陳堯諮。他的眼睛和嘴巴都展露出了“O”形，繞着葫蘆連連轉了三圈，皺着眉頭，仔細審視銅錢，卻瞬間變成了石化人，驚歎道：“這！這銅錢孔竟一點兒也沒被沾濕！你這賣油翁還真有兩把刷子！”“呵呵，我也沒有其它的奧妙，只是手法熟練而已。”我語重心長又略帶謙虛地迴應陳堯諮。“這賣油翁也不賴啊，好！好！”羣從們目瞪口呆，連連稱讚。陳堯諮羞赧不已，為了奪回自己的臉面，他皮笑肉不笑地把我打發走了。
回頭望着人牆中不可一世的陳堯諮，我無奈地搖搖頭：熟能生巧，驕傲者一事無成呀！真心希望他能從我的一番實踐中悟出道理啊！唉，現在的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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