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為何?與我而言,不過是驀然回首,她依舊在燈火闌珊處含笑地望着我。
出校門時已經很晚了,潑墨的天上白玉盤散着瑩瑩的光,為大地驅着黑暗。街上沒人,冷冷清清的。白天熱鬧的店鋪都歇了燈,夏天夜晚的涼風在耳邊呼呼作息,成了令我稀罕的動靜。
我百無聊賴地瞅着四周,心裏暗暗發愁,不知要等到何時媽媽才會來接我——我下意識停住了腳步,愣了愣。
“媽。”我緩過神,加快腳步走過去,“你怎麼來了?”
“怎麼這麼慢?”媽媽抬起頭輕聲問着。
“班裏安排了任務”我有些疑惑“我讓你晚些再來接我的。”
媽媽慢吞吞從車上直起身子——她可能保持這個姿勢一段時間了,媽媽腰不好,容易犯疼。
“雖然你這麼説,但我擔心你等久就先過來了,沒想一等就是兩個鐘頭,你個臭小孩。”媽媽伸手揉了揉腰,後又揩了揩眼睛“媽媽好冷呀,外套不穿給我穿吧?”
我將外套遞給了媽媽,她趕緊穿上了,重重地呼了口氣。這一聲“臭小孩”是母親對於孩子的温柔的嗔罵,但腰卻是真疼,冷也是真冷了。
當時我沒意識到,誤以為媽媽要責怪我。假使誰讓我莫名過了難受且不自在的兩個小時,我非得狠狠埋怨她。
“我説過讓你晚些來的”我強調着。
“別管啦,只要等到你就好,其他的都沒所謂。”媽媽迴應着我,平靜祥和。
到家洗完澡已經十一時了,我走進廚房,發現媽媽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呼吸均勻綿長,睡得很沉。
我鼻頭一酸,眼睛澀澀的,喉嚨裏像壓住什麼東西半晌説不出話,只覺得情緒太紛雜了,它們像黃河翻滾的水,轟隆隆的撞在我的心上。
我深深吸了口氣,過去叫醒了媽媽,她睡眼惺忪,眼裏佈滿了紅血絲。
“你快去吃飯,不然會餓。”媽媽嘟囔的,打算繼續等我。
“媽媽你快去睡覺,你已經很累了。”我推着她走,催促着她。
“你吃完飯記得快些睡覺,早點休息別熬夜啊。”媽媽不停叮囑着,像往常一樣,一遍又一遍,不耐其煩。
天冷使她總是第一個惦記着給我加被子,明明自己很冷了卻想着先給我鋪好牀蓋好被。大概正是因為這樣,在霧凇沆碭的冬季,在那個説句話嘴裏都會呼出白色霧氣的季節,才會如此温暖。
“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風”。於我而言,粉嫩梨花是她,溶溶月是她,飄飛柳絮是她,淡淡風也是她,我的母親是行至所有的美好。我從不害怕,我知道她一直在。因為有她,我的一生註定沐浴在美好的白月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