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外婆經常説一些奇怪的話。
她歎息,如果有一天,我再也看不見了,該怎麼辦呢?
祖莉説,不會的。
她無論如何都不會相信,外婆有一天會失明。
因為,在她眼裏的外婆,眼睛還是雪亮着呢,像十七八歲的青年。當年,外婆還是當地數一數二的裁縫呢,她制的衣服、納的鞋底,簡直不能用“絕”字來形容了。倘若,將她製作的衣裳拿到市場上去賣,保證會在一個鐘頭之內被搶個精光。
有一天,外婆去了集市,回來時胳膊上垮了個大筐,用白布緊緊的遮上。
祖莉不知是什麼,她覺得人老了,總該找點事情做,不然就閒得慌。
大學畢業後,祖莉在一家公司裏工作,她剛上任,正是經理檢測她的時期,忙啊,一個星期脱一次身,已經算是萬幸。
外婆的電話,便經常打來,小莉,今天回家吃晚飯吧。
不了,今天加班,就不能回去了。
哦。外婆的聲音帶着一絲失望。你忙吧,不打擾你工作了。
很多個夜深人靜的晚上,祖莉都會守着那堆摞得像山一樣高的文件犯愁,這時,她會悄悄的想,外婆,現在在做什麼呢?興許已經睡了。
後來,祖莉得知外婆的眼睛愈來愈看不清了。
望着縫紉機前,那些堆得像山一樣高的鞋底,是外婆用心血熬成的呀。她勸外婆,別再做針線活了,外面納的鞋底,又結實又美觀,還不值幾個錢。
可外婆笑着搖頭,唉,年紀大了,眼睛花了,可身子骨還健壯呀,做些針線活,又不是什麼難事。
祖莉清楚,外婆由衷的熱愛這份工作,正如她脱離不了公司一樣,她不好説什麼。
算了,就由她去吧。祖莉歎了口氣。
那隻木筐,一直放在外婆的房間內,祖莉從未見她打開過。
祖莉還是一如既往的忙。
同事勸她,放下工作,多回家陪陪外婆。老太太一個人在家,孤單呀。畢竟,她只有外婆一個親人。在她四歲的時候,父母就出車禍去世了,是單親外婆一個人將她拉扯大。
她想,忙完這陣子吧。忙完這陣子,升了官,發了財,就回去好好陪外婆。天知道這份工作對她來説又多麼重要。
可是,來不及了。
在領導評她為“優秀員工”的那一天,她接到了外婆的電話。
她説,可惜,這輩子再也看不見了。
祖莉大吃一驚,她萬萬沒有想到……
她辭了工作,帶着外婆走遍了各大城市的眼科醫院。
可大夫搖頭,老太太用眼過度,治不了了。
祖莉哭了,外婆,她要永遠活在黑暗中了嗎?
確切的説,是的。她沒有告訴外婆真相。當天傍晚,她徒步回家,告訴外婆,醫生説,您只是暫時性失明,過一陣子就會好起來。
外婆笑了,能看見了,真好。
可祖莉卻看見,外婆的眼角湧出一滴淚水,可她卻微笑着,跟我來。
外婆緩緩走向房間內,旋開木筐上蓋着的白布。
是滿滿一筐榛子,棕色的,散發出淡淡的清香。
外婆知道,榛子是祖莉的最愛。
原來,外婆早在三個月前,就得知自己即將失明的消息。
外婆用最後能看見陽光的三個月裏,將榛子一顆一顆的剝給她,她的指甲被榛子皮磨爛,留下難看的疤痕。
祖莉望着那滿滿一筐的榛子,哭了。
那是外婆用最後帶着充滿愛意的目光,剝給她的。
可是那時,她又在做什麼呢?她忙於工作,而忽視了自己唯一的親人。
學會珍惜,有些東西過了就不會再回來了,別讓親情從你的指尖溜走。
高一:許佳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