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還小,不過4、5歲,邁著小腳走在崎嶇的山路上。我的一邊是金黃的稻田,一邊是平靜的水面。父親沉默地走在我後邊,一聲不響。
我沒有察覺到父親在我身後,傻顛顛地走著。
陽光很燦爛,照得這條路像是由金子鋪成的,沒有盡頭。
我忘了那年為什麼要走過那條山路,只記得被小石頭絆倒後,自娛自樂的心境就破碎了,無名的恐慌和孤身一人的絕望伴隨膝蓋的疼痛不斷打擊撕扯我脆弱且稚嫩的心,促使我大哭起來。
天空很湛藍,四周很安靜,連蟲鳴鳥叫都沒有。安靜得令人絕望,我哭得更厲害了。
意識朦朧間,一雙溫厚有力的大手把我抱起來,生澀而輕柔地撫摸我的脊背,想要安撫我。當我摸到他臉上扎人的胡茬時,便止住了哭泣——我斷定他就是我的父親。
一路上,我們再沒說話,我也沒睜開眼:或許是我想要享受父親難得的溫暖懷抱,或是那天的太陽太過刺目。
我永遠也忘不了那一天,忘不了那在絕望時的懷抱。
後來,我長大了。父親仍是默默關照我,但他與我的肢體接觸卻越來越少。
開始我不知道為什麼,直到媽媽告訴我:“你長大了。”
漸漸地,我理解了這句話的意思。
那天也是陽光燦爛,天空湛藍,山路還是彷彿沒有盡頭,父親依舊默默地在我身後。
我知道我不可能再摔一次,就算摔了父親也不會像以前那樣把我抱起來。
因為我長大了,濃厚的父愛只能以另一種方式傳達。
因為我長大了,他才放下心來——
他知道我長大了,不是那個只會嚎啕大哭的孩子了。
不用扶,自己也能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