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兩側要相等。
低矮的古木屋,零零散散的工具灑落在工作臺上,幾把秤整齊地擺在牆壁上。小時候總看爺爺坐在那,手頭上忙活些什麼,一干就是一整天。
後來長大了,聽村裡的老人說我家已經制秤許多年了,而且還說我家的秤最是精準、耐用。我忙跑回家問爺爺家秤的歷史。
爺爺聽畢緩緩放下煙筒,深吸一口氣:“到我這,的確是第五代了啊!以前我們家秤做得準、耐用,買的人也就多。現在啊,難了!”
我聽得一頭霧水,擰緊了眉毛。爺爺又呵呵地笑了:“78年改革開放之後,家家都想做點小生意,咱家的秤口碑好哇!我和你二叔公三叔公一週做的一筐秤,到了週一的早晨拿到市場上去賣,約莫啊中午就能空著籮筐回來。因為咱家的秤精準、口碑好!所以啊,要是市場上有什麼糾紛,都會拿出咱家的秤作為衡量標準。也因為這樣,有些人找上門來讓我把八兩的地方刻成一斤,說要高價買幾把,我一聽這哪行啊,咱制秤人最重要的是那顆秤心,要不然啊,秤可如何平衡?可到後來,資訊科技發展起來了,大家都喜歡電子秤了,很少人愛用我們精準的秤咯!”爺爺又嘆了口氣,“這秤的兩端不平衡咯。”
“那再後來呢?”
“再後來,你二叔公三叔公覺得賺不著錢,索性就不幹了,分了錢走人。”爺爺說得風輕雲淡,但我知道他心裡是苦澀的,兩位叔公都不幹了,爸也沒選擇這條路,家傳的好手藝就沒人把它傳承下去了。
爺爺不再說話,只慢慢地扶著雙膝站起,略微蹣跚地走向那面牆。他靜靜地注視著那些秤,彷彿故友重逢……許久,他才低聲說道:“這秤的兩端又不平衡了。”
我發現,他偷偷地揩了揩淚。
“爺爺!那您教我制秤吧!”我站起來用有力道的口吻說。
“女娃?”爺爺有些遲疑地轉過身來,“你想學?”口氣中帶些驚喜。
“嗯!哪怕給我講講工序也好啊?”
“好!好!”
“第一步是拋光,也叫取樣,這是較難的一步……”
後來的半個多月裡,我和爺爺聯手打造了一把秤。爺爺說這比牆上那十來把都好太多,並將秤稱為“平衡”。
過了幾個月,縣博物館徵集“時代和印跡”主題紀念物。我家的秤以第一名被選上。展出那天,我們爺孫倆去看了,跟現在的電子秤一同展出,並在旁邊的主題欄上寫著“平衡”二字。
爺爺樂呵呵地說:“這秤的兩端總算平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