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我登上了回家的公交车。车内位子几乎都坐满了,只剩下司机背后的一个无人问津。我抢上几步,一屁股坐了上去,心想:“运气不错,最后一个空位被我捡到啦!”
车“隆隆”地开向了下一站。
这站,停车时间格外长。
一个老奶奶拄着拐杖,一颤一颤地上了车。坐着的人一下子站起来了三四个。我也不甘落后,“呼”地一下从座位上弹了起来。
老奶奶犯了难,立在车门口,不知该坐谁的位子……
“老太太,快坐好,车要开了!”司机大声催促。
老奶奶慢慢移到我身旁,喃喃道:“这个小朋友蛮好白相,我就坐他的位子哉”。于是便慢慢地在我的位子上坐下。
“谢谢倷哉,”老奶奶脸上挂着微笑,向我道谢。“没事,应该的,”我脸有点发烫,语气略带兴奋,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满足感。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
接下来的日子里,还是同一班公交,同一个地点,不同的座位……老奶奶对我的让座也已习惯。
我与老奶奶间似乎有了一种默契——不论我坐哪儿,不论有没有别人让座,她总是“直奔”到我身边,慈祥地看着我,一边说“谢谢”一边“理所当然”地坐上了我腾出的位子。
不知哪天开始,老奶奶像老熟人一样与我攀谈起来——从年龄到学校到成绩……老奶奶的好奇心难以满足。
我们的对话常常这样结束:
“哎呀,我要下车哉!”老奶奶如梦方醒地起身。我则对着她的背影叫叫道:“路上小心!”
那天,我坐在公交上,脚边多了个装满颜料的大袋子。
还是那个站台,还是那个熟悉的身影。
我条件反射般地拎起袋子,“蹭”地一下起身,像往常一样说:“奶奶,您坐!”
今天,老奶奶却一反常态。
她摆了摆手,说:“倷坐吧,我不累哉。”我有些意外:老奶奶今天怎么了,她以前可不推辞啊。
我一边纳闷,一边说:“您就别客气了,坐吧。”
老奶奶脸上挂着她那招牌式的微笑,拍拍我沉重的书包,又指指我手上的大袋子,“倷么事(东西)忒多哉,站着吃力个哉。”
说着,老奶奶坐上了旁边乘客给她让的座位。
我犹豫了一下,只好坐了回去。
“倷书包要理理哉。”老奶奶关切地对我说。
“倷要弄书分分类,当日不用的扔忒一边。”她循循善诱。
“好,我回家就理一理。”我不停地点头。
老奶奶意犹未尽,连比划带说地告诉我整理书包的技巧,“我,就是这样教我外孙的!他……现在已到南京……读大学去哉……”说到这,她的语调忽的,变低了……
“哎呀,哎呀……我要下车哉!”
接下来,又是往日那熟悉的一幕:她匆匆起身,但不同的是,今天她一边向车门挪去,一边却在回头叮咛,“明朝,我要看倷书包理得啊好!……”
我应了一声,目送她离开。
那天,下了车,回味着老奶奶的话,我觉得,肩上的书包仿佛已经轻了许多——
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奶奶!
明天,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