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破旧的瓦房顶上渗透着一行行混浊的雨水,一滴,一滴,滴落在浅浅的泥水谭中。此时已是天黑,大街上是满满的喧闹与缤纷的色彩,然而……小巷深处,却阴森森的寂静。只有当一阵风扫过,才会卷起残叶,厚重的铁门“吱吱吱”地摇晃着,无力地承托着寂静。
王宇独自一人走在大街上,他早已厌倦了城市的喧嚣、嘈杂和人心的浮躁、轻狂。在这个小巷的入口,他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走过拐角,就仿佛到了另一个世界,一个被沉淀过,安静的世界。王宇呆呆地望着天空中一轮模糊的月影,他想,也许自己真的是累了。
王宇是80后,他大学一毕业便创立了自己的公司。前几年公司顺风顺水,业务也越做越大。然而……两个月前,公司遭窃,大量机密的内部文件消失,公司保险库也难逃噩运。这件事如同一场巨大的灾难,不仅公司开始一蹶不振,原本稳固人心也开始出现裂缝了。就算王宇竭尽所能想把人心再拢聚起来,一份份辞呈还是毫不间断地出现在王宇面前。现在,公司只有几十个员工了,然而,明天也许会更少。
王宇默默地坐在墙角,取出香烟盒,点火,一圈圈烟雾在他的嘴周围蔓延着。这点火光也许是他人生中唯一的寄托了……
“大哥……大哥!借,借点火,火。”
一个颤抖的声音的出现一下子把王宇吓了一跳。说话的看上去是一个比自己小的青年,然而,又不像是街头的小混混。看那破旧的外套,更像一个乞丐。
王宇注视了他几秒,然后把打火机给了他。递给他打火机时,王宇摸到也看到了,这一双本不应是年轻人该有的粗糙的开裂的双手。也许,他也有不平凡的经历。
“你叫……”王宇试探着。
“叫我志文吧,我是不是很像一个流落街头的乞丐?”志文独自苦笑着,一边笑一边愉快地吐着烟圈。
王宇没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其实我就是一个乞丐,老板就因为我太直,第二天就驱逐我了。唉,我的人生只能黯淡吗?我当初只是为了公司,那么的奋斗,却……”志文也不说话了。
接着,他们又谈了很多很多,志文把自己所有经历都告诉了王宇,王宇也把自己所有经历告诉了志文。在那几十分钟,仿佛是他们人生中最愉快的时光了。告别的时候,王宇对志文说,明天,你来我的公司吧!
因为在这个年轻人身上他看到了希望,他觉得,自己并不是无药可救,一定,能行的!
明天果然是一个新的开始,志文的奋斗精神深深地感染了所有人,包括王宇自己。他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竟如此卖力,近乎忘乎所以了!王宇看着自己的员工的志气一点一点地高涨,他想,我也得更加努力才行啊!
公司一点一点地从创伤中走了出来,伤口也开始结疤,要愈合了。从那个时候起,王宇的脸上终于又出现了笑容,每个人的脸上都出现了笑容!王宇想,公司的起死回生是跟志文的努力是密切相关的,不能亏待了人家呀!
于是,在一次公司集体活动中,王宇正式提拔志文为项目经理。志文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激动地泪流满面,口中还不断地念叨着:“宇哥,我志文跟定你了……”
然而……
就在两个星期后,那一幕场景就像时间的倒流,文件被翻得满地都是,桌子,椅子,都倾倒了……再看保险库,早已是……一幕幕场景深深地震住了王宇,此时天旋地转,渐渐地,王宇的眼睛一个瞬间模糊了,旋转,旋转,突然,就黑了。
再醒来的,己经在医院了。
他想,这次,一定,不能再放过凶手了!!
他问了领班的,昨晚是谁值的夜班,领班颤颤畏畏地说:“志……文。”
“你说什么!”
“志文!BOSS……”
突然,王宇感到自己仿佛跌入冰洞,阴冷,寒冰,黑暗……
视频监控中,一个黑衣男子正在为所欲为地……突然又有一个人影也闪过,顿时,视频中没有人了。
然而,王宇并没有注意这个细节。他,忽略了那个最重要的人影……
看着志文走出公司的一瞬间,他笑了,放肆地笑了。
有的人活着,但他已经死了。
王宇知道,志文只是生命中的过客,但只存在于他心里的黑名单中……
(二)
这一次,公司真的撑不住了。两个月后,王宇失业了,像志文当七年级样流落街头。再看到城市的喧嚣和人心的浮躁,他笑了,当初自己厌恶的,现在却被它践踏着。
不!!
我的人生只能黯淡吗?!
我,要活出自己!
一家家的公司拒绝了他。他,一个人走在街上,再一次走到那个小巷的入口……他眼中泛着泪光,这不是自己最初的信仰吗?厌恶社会,就要自己不断地努力啊!!
不能放弃!
终于,天空终于放晴了。蓝天,白云,绿树,从前的王宇从不知道满足。但能拥有这一切,突然他知足了,迈着坚定的步伐走进公司里。
这一切,王宇又等了一年。
他一点一点地从创伤中走了出来,伤口也开始结疤,要愈合了。志文是谁?或许,王宇已经不记得了……
第一个王宇遇到的同事就是小文(别人都这么叫他,但没人知道他全名)小文为人很好,经常帮助他,还帮他介绍女同事。毕竟王宇也要30岁了,但还没谈恋爱,更别说结婚了。
小文对王宇太好了,以致与王宇完全从伤口中走出来了。
王宇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久违的笑容。小文的脸上也露出宽慰的笑……
一个月,王宇基本和所有同事都混熟了。王宇第一次感受到同事之间的关心。以前,自己都是领导,无法感受比自己低一级的人群的心理。
原来,领导都是苛刻的……
原来,领导都是高冷的……
原来,员工都会暗地指责boss的……
原来……
就在这一段平静但不平凡的岁月中,王宇喜欢上了一个女同事张若雨。若雨在所有女同事中是最漂亮的,也有很多人追她。王宇这时,就为自己立下目标:一定追到若雨!
他把这秘密告诉了小文,小文拍拍胸脯中,说他会在其中帮王宇牵红线的。王宇知道,这次终于遇到一个好人了!
王宇于是自己加倍努力去创造与若雨在一起的机会,并在任何事情上都站在若雨一边。有时王宇甚至开玩笑地说:“你干脆做我女朋友好了!”
就这样,王宇一边努力,小文一边牵红线。王宇终于牵到了若雨的手了。
蓝天,白云,绿树。一切都是那么美好,王宇想,自己终于走到了的人生的转折点了。不放弃,自己的人生还会黯淡吗?
王宇默默地想:我,终于活出自己了。
这时,命运总是喜欢和人开玩笑。
一个阴雨天,压抑的天空衬托着乌云,王宇独自一个人走在街上。这时的他,觉得,这个社会太复杂,有说不出的失落。正当他要走进一个饭店时,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没错,是小文。他,他的旁边坐着若雨!张若雨!
两个人说说笑笑,十分亲近……
一把雨伞掉落在水潭中,王宇任凭雨水击打他,淋湿他,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我还是王宇吗?我还是我?
一个身影离开,只留下一把雨伞,独自在雨中飘着,无力地衬托着世界的寂静……
看着小文和若雨的甜蜜的笑,他也笑了,放肆地笑了,不顾被人异样的眼光。他想,反正自己的人生就是异样的,为什么看不透这一切?
有的人活着,但他已经死了。
王宇知道,小文也只是生命中的过客,但只存在于他心里的黑名单中……
(三)
王宇辞职了,他还能说些什么呢?他说不出来,只剩下石化的心了。
权力?爱情?这些,王宇都放弃了。
王宇给了自己两年的时间去平复,他去了很多地方,看到了很多,也看透了很多。王宇开始羡慕那些隐居的文人,他们的生活才是最朴实吧!没有官场,没有七情六欲……
终于,王宇回来了,又回到那个让他伤心的城市。这次,他是来证明自己的。这次,没有权力,没有爱情,只是活出自己!
而此时,王宇34岁,也许还有时间,又也许自己轻狂了太久了……
在别的同事眼中,都觉得王宇是一个难以交流的人。完全不知道,王宇在想什么。别人想方法玩,只有他在工作,或者说是只会工作。唯有上司文总(没人敢直呼上司大名)对王宇很好,都想办法减轻他的工作,也经常表扬他。
一刹那间,王宇觉得自己多像当年的志文,拼命地工作。但他知道,自己不会做损害公司利益的事情。想到这,王宇又感到自己这一路走来太不容易。看着自己那一双布满皱纹的开裂的手,王宇的心有疼了起来……
我,从出生就有信仰。
我现在,却像无所依靠的幽灵。
我,是不是社会的残渣?
我的心太浮躁了,
太轻狂了!
我所嘲笑厌恶,
不就是我自己吗?
一个星期后,王宇因为对项目有意见顶撞了文总,文总一气之下开除了王宇。
淡然了……
王宇想:也不是第一次了,可以从头再来嘛!
这一次,天空很蓝,白云很美,王宇也很知足了。但是,只有王宇知道,自己的心在流血……
走在大街上,再一次走到那个小巷子里。也是晚上,也是王宇一个人。他走了进去。走过拐角,王宇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一个被沉淀过,安静的世界。王宇呆呆地望着天空中一轮模糊地月影,他想,也许自己真的要休息了。
自己现在唯一的依靠,自己的上司现在也在王宇的黑名单中死了……
“明年35岁了,我还要经历多少轮回呢?”王宇闭上了眼睛,静静聆听自己心跳的声音。
“需要火嘛?”
王宇着实被下了一跳:“BOSS?……您,怎么知道我在这个地方”
文总静静地吸着烟,烟圈环绕着,迷迷蒙蒙。
“这个地方,这两个人,也是这样一个夜晚……”
“你是!!……志文?!”
“是我。而且那个小文其实也是我。王宇哥,知道吗?当年,不是我偷的的资料。那晚,我值班,我听见不对劲的声音便赶了过去,结果那人把我推到走廊。我便和他扭打起来,最后。他竟把摄像头砸掉了,然后翻身跳下窗户……”
“不是你?”
“如果是我的话,我第二天就消失了!”
王宇的眼中泛着泪花:“那若雨呢?”
“什么?”
“那天我看见你们在一起吃饭,还很那个。”
“哦!什么跟什么呀,那天她只是为了向我打听你的喜好,才请我吃饭的。你说的都是什么呀!……你不会是为这件是辞职的吧?”
王宇没说话,不知道说什么了。
只听见志文还在说些什么:“我看到你第一眼就知道是你……你知道若雨有多伤心嘛……没想到这么多次遇到你……也感谢你当初对我的关心,然我找到自己。”
王宇哭了,眼泪落在浅浅的泥水谭中。
自己心中黑名单的那三个人,原来都是志文。如此对他,他也不记恨。是自己太浮躁太轻狂了。
“明天,继续是到公司上班吧!”
原来,生命中伤自己最痛的那个人,不才是真对自己好的嘛?
擦干眼泪,勇敢地站起来,哪怕还会失败,也要永远地去证明自己。这一次,就是为了王宇心中那黑名单中的三个人,王宇也要让自己的人生不再黯淡无光!
高一:茆为健